【贾正】认真你就输了
文/年轩赐
01.
黄明昊眼里的夏天干燥且闷热。
在这种日子里，只有比聒噪的知了叫得更欢才能纾解他无处安放的躁动，于是黄明昊把目光放在离他一步之遥的背影上。在他看来，那人连衣服上的纤维都是会发光的。
“哥哥，我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你昨天不是才吃过一盒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哥哥，过两天你陪我回学校看我的小学老师怎么样？或者我陪你去看你以前的老师也可以。”
“可是我没有老师诶。”
“哥哥… …”
屋子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赤裸的胳膊和冷空气亲密接触的一瞬，黄明昊整个人打了个寒颤。他轻车熟路的摸到枕边的手机，缩回被窝的同时翻了个身。
今天的梦提前结束了呢，黄明昊打开微信的时候想，还没等到自己惹得暴力仙子抬手要打人梦就醒了，真遗憾。
“喂，我又梦见你了。”
朱正廷的回复来的很快：“那你可真不幸，我依旧没有梦到你。”
“你今天起得可真早。”
“准确的说，像我这种仙子每天都醒的很早。明天中午一起出来吃饭吧，我请客。”
“那我要吃肉。”
“去我上次说的那家烤肉店吧，十一点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昨晚睡前窗帘没有拉好，阳光从一道细缝中放肆地挤进来，全部洒在了黄明昊的床上。眯着眼的人翻了个身，正好收到了来自朱正廷的新消息：“分手快乐。”
黄明昊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伸手去捞眼药水，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02.
十八九岁正是躁动的年纪，满是荷尔蒙的男孩子们每天只惦记三件事：吃饭睡觉谈恋爱，话题也总是会不知不觉被引到感情上面。
“那你现在喜欢谁？”
黄明昊越过李权哲的肩膀抽了一张纸巾：“每个好看的小哥哥。”
“没诚意，”范丞丞的鄙夷还没表达完整，就被黄明昊接下来换鞋的动作岔开了话题，“你要出去？”
“去找朱正廷。”
“你们昨天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了他就不是好看的小哥哥了吗？”
“歪理。”
03.
黄明昊带着一脸傻笑遇见朱正廷的时候才十岁。那一年他收到了很多生日礼物，朱正廷就是扑扇着翅膀从一个粉嫩嫩的翻糖蛋糕里飞出来的。
“生日快乐！我是你的守护精灵，朱、正、廷。”
“所以你是精灵？”小孩子总是喜欢相信童话，“你是神仙！”
“我可以帮你实现三个生日愿望哦。”
“那你可以变金子给我让我一辈子富富贵贵吗？”
“这个…好像不行。”
“那你可以让我这次期末考试考满分吗？”
“这个…好像也不行。”
“那你算什么神仙，怎么帮我实现愿望啊。”黄明昊撇撇嘴就要哭。
“我可以先陪你长大啊。哎你别哭，我给你折个小老虎好不好？”
04.
朱正廷的公寓离黄明昊的大学很近，或者说是他俩的公寓，黄明昊只是偶尔才会住校。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留在学校排练节目吗？”
“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朱正廷倒了杯苏打水给黄明昊，后者虽然不怎么喜欢也还是接了过来，手指一下一下抠着杯壁：“我就是突然觉得，我好像还是很喜欢跳舞。”
“不喜欢就别喝了。”朱正廷从黄明昊手中把水杯抢回来。黄明昊不敢抬头看他，因为他听见朱正廷说：“放弃了的事情是不可以反悔的。”
05.
朱正廷说过他可以帮黄明昊实现三个愿望，于是黄明昊在十四岁那年说自己想做偶像。
“就是那种在舞台上又唱又跳，还能说rap的那种。”
朱正廷被他缠得恨不得把翅膀变出来扇他一巴掌：“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不要一直念了。”
于是黄明昊被朱正廷送去了一家娱乐公司做练习生，每次累得走不动路了就开始耍嘴皮子跟他抱怨：“你不是我的守护精灵吗？你不是神仙下凡吗？为什么不能直接送我出道啊？或者施点法术让我不要那么辛苦直接进A班也行啊哥。”
可是朱正廷不会黄明昊渴望的法术，他只会出现在每一个黄明昊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刻——比如只穿了一件衬衣在雪地里给前辈伴舞的现在。
“给，把这个贴上。”
黄明昊哈了口气搓搓手，动了动僵硬的嘴角努力给他扯出了一个笑容：“你这个仙子很接地气嘛。”
朱正廷一副灵光乍现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啊，我是你的守护精灵，还要什么暖宝宝啊？把手给我，我给你捂捂就全身都暖和了，快点。”
“朱正廷，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俩一起在舞台上跳舞。”
“你想什么呢。”
“哥哥，我不想做偶像了，要不你还是先陪我长大吧。”
有雪花落在了朱正廷的睫毛上，黄明昊总觉得他的守护精灵随时就会飞走。
朱正廷告诉黄明昊，这是你的愿望，放弃了就不能反悔了。黄明昊说没关系，反正他还有两次许愿的机会。
06.
“对了，”朱正廷喝下最后一口苏打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想好你的第三个愿望了吗？”
第二次许愿机会被黄明昊用在了两天前，他说他想谈恋爱了。
“那你就去谈啊。”朱正廷当时是这么回复他的。
“朱正廷，我的第二个愿望是让你做我的男朋友。”
那晚的云雾很浓，根本看不见星星，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朱正廷看着眼前已经长得和自己一般高的小孩儿，突然想起过年那天他们一起看烟火的场景。
——“五颜六色的。”
——“对，五颜六色的，真好看。”
朱正廷还记得当时黄明昊笑起来眼睛眯缝的样子。
如今的黄明昊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顶着一张人见人爱的脸到处撩人。
“我就是……想试一试都不可以吗？”
“如果你真的想试一试，我可以做你一天的男朋友，二十四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分手。但是，黄明昊，我只是你的守护精灵。如果你认真了，我是真的会离开你的。”
二十四个小时，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
他们头靠着头分食了一根棉花糖，黄明昊想起来小学的时候朱正廷每天都会举着一串糖葫芦在学校门口等他放学。
他们面对面共饮了一杯奶茶，黄明昊想起了当练习生的时候朱正廷每天睡前都要给他加热的那杯牛奶。
——“如果你五点之前能把作业写完，晚上我就给你买哈哈镜。”
——“如果你今天一整天都不惹我生气，明天可以奖励你一罐可乐。”
——“黄明昊，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他们买了同款发箍在游乐场里放肆的追逐打闹，摩天轮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像一只恋恋不舍的眼睛。
07.
“我是你的守护精灵，朱、正、廷。”
“我可以帮你实现三个愿望哦。”
“我可以先陪你长大啊。”
“我给你折个小老虎好不好？”
“放弃了的事情是不可以反悔的。”
“如果你认真了，我是真的会离开你的。”
08.
二十四个小时早已过去，现在是朱正廷对他说了“分手快乐”之后的第六个小时。
“对了，你想好第三个愿望了吗？”
“我早就想好了。”
“是什么？”
“就是你陪我长大呀。”黄明昊笑起来的样子仿佛定格在了朱正廷刚认识他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小朋友总是穿颜色又鲜又嫩的毛衣，头上戴着一顶渔夫帽，在放学的路上喜欢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牵着自己的手摇啊摇，偏偏嘴里还叽叽喳喳个没完。
可是现在——
朱正廷叹了一口气：“可是你已经长大了呀。”
“朱正廷，我许过的每个愿望，其实都是认真的。”
“我知道。”朱正廷伸出手揉了揉黄明昊的头发，他的目光明明很温柔，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了黄明昊一种下一秒他就会哭出来的错觉。
“要不我再给你折一次小老虎吧。”
09.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黄明昊看了眼窗外黑云重重的天空，暗暗庆幸自己出门前从玄关处的杂物柜里把雨伞翻了出来。
也不知道当初是着了什么魔，非要在学校外面租房子。明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吧，还租了个那么大的。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黄明昊终于回过神，带着歉意对女朋友笑了笑，“就是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对了，你会折纸老虎吗？”
女友诧异的看了看窗外晦暗的天色：“折什么？老虎？用餐巾纸吗？”
“算了，没什么。”
黄明昊低下头胡乱搅了两下自己的咖啡，女友突然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那天，迟到了的自己站在餐厅的玻璃窗外看到黄明昊低着头在一张餐巾纸上认认真真地画了一只小老虎，脸上那个浅浅的笑让自己记了很久。
“我最近……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怎么了？”
“感觉我好像连续好几天都梦见了一个超级帅气的小仙子。具体有点记不清了，就是每次醒来以后都觉得，我小时候要是能有个哥哥陪我一起长大就好了。”
女友忍不住皱了皱眉：“黄明昊，你最近真的有点奇怪。”
“是有点奇怪。”黄明昊拿起桌子上的纸巾抖了抖，差点就要碰翻手边的苏打水，“我以为我会折小老虎的，可事实证明我不会。”
10.
其实黄明昊最近一点也不奇怪，他只是真的长大了。
也许你只是要学会原谅他，曾经那么认真地喜欢过他的小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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